第A7版:七色土

  □大地风情/□杨菊三
夜来香的乡村色泽
  有花伴着的日子是无需做梦的,尽管她展开的情节是在暮色之后。
  浓郁的馨香一寸一寸地漫来,盖过了炎夏的暑气,盖过了秋老虎的威风,回旋于农家的庭院,然后轻轻地播撒到不远的田野中。
  馨香牵着我的鼻子,让人很动情地从浅浅的墙院边找到了她们的影子。她们侧身而躺,翘首而卧,虽然高不齐腰,却也扎堆抱团得颇有创意。心形的叶,青翠欲滴,可爱可怜;骨质的枝,关节有些暴突,形态有些孱弱,却也经脉通畅;散针形的花,红如粉色的有之,旺如鸡冠的有之,更多的则描摹成紫气东来的图本,末了,在开口处安上一只小小的喇叭。
  墙院中的夜来香灯火照不到,但她那睡美人的身姿我们把捏得到;星月映不清,但她那影影绰绰的体态我们勾画得真。她的香韵是自然的气息,也是生活的气息,不会被夜色封锁,也不会在行将消退的暑热中折腰。
  夜来香,她静中有动,梦中有醒,白日中拴得住心,有屏息静气的收敛,让自己变成一根针,抑或是一颗钉,但仍是春藏一点,学桃花飞红。在经营这个瘦身运动中,看起来有点慵懒,有点无精打采,却也在酝酿,在蓄积,在摄取养料,磨砺意志。夏天的夜晚可能有点露,但她解得人间风情,自觉地弥漫起香韵,涌涨起春潮,将爱的琴弦及时拨响,而自己却在光和影的消逝中静默。
  她应该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美女,选择夜里绽放是她的明智,也是她的无奈。她不清高,也不放浪,她从容着却也躲闪着,她恐惧一些色迷迷的眼睛研究她的凹凸与柔软。那就只能退一步了,从白昼退到夜晚,虽然退一步未必能体味到海阔天空的意趣,却也是夜的颂歌的最好传唱者。白天的花事就让马缨花、紫薇花、睡莲花去拾掇吧。
  她还是回归普通,回归到大自然中的一个细胞。她清楚世界总是由普通和高贵构成的,没有普通人的垫脚,就显现不出高贵人的海威,况且上得金字塔尖的毕竟是少数,何必去觅那个闲愁!所以她还是悄然地在这个墙院里落脚,年年岁岁地守护着自己的这份真情,不离不弃,不失不忘。
  她就乐意在那些寂静优雅的夜里,把自己的相思寄给夜的守护神,把自己的心曲亮给夜的敬奉者,让最酷烈的季节能够有一个停泊心灵的温馨港湾。
  就这样,她闲闲地舒臂展肢,她坦坦地晾叶放花,不媚不显,不怒不怨,不争不扬,不忧郁不排场,不迷离不悱恻,脚探竹篱茅舍,情倾乡土山野,揽星光点灯,掬明月盈怀,无所顾忌地演绎最完美的自然流行曲。
  不在有内容的季节里徘徊,不在有故事的岁月里晕眩,不在有规则的纯洁里迷失,夜来香不需要有高接苍冥的意气,就只会在最低迷的夜空中吟咏最土俗的农家调,在最粗粝的村坊中朗诵最得意的田园诗。
  卑微或许是她的形貌,但不会是她的品格;瘦弱或许是她的体征,但不会是她的心绪。她爱着大地,爱着星空,爱着山水,爱着人类,她就做一个小小的标点符号,与季节一起,长成一种蓬勃,一种希望,一种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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