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七色土

  □往事悠悠/□倪建军
外婆的刘园村
  外婆家在玉环县陈屿刘园村,先前叫下刘村,或干脆叫“刘家”。童年的记忆里,一条大河——当地人管它叫大浦——绕村而过。进村只有一条小道,村道一侧建有许多牛栏,牛栏的后面是一片林子。村民的房前屋后有许多大树、雷竹丛,绿树成荫,树梢上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到了做饭的时间,绿树青瓦间炊烟袅袅,仿佛置身于陶渊明先生鸡犬相闻的桃花源里。
  村子的四周是碧绿的水田,沿村道再往南,整齐地排列着几座坐东朝西的四合院,外婆家就在其中一座四合院的东南角。记忆中,外婆家的采光不怎么好,屋子里总弥漫着一股农舍特有的霉味。
  外婆的卧室朝南,窗外是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丛葳蕤茂密的雷竹,还有几棵枇杷树。枇杷树是舅舅堂兄家的,孩子们却不管那么多,经常偷偷地翻出窗户去摘枇杷吃。
  外婆家的后门朝东,门口是一片开阔的菜畦,四周有枣树、桑树、棕榈和雷竹丛,还有让童年的我心驰神往的葡萄架。那时候,到外婆家过暑假是我每天的期盼。黄昏的时候,搬张小凳子往葡萄架下一放,手拿一把用棕榈叶制作的扇子,一边纳凉,一边听外婆讲故事别提有多幸福了。而盛夏时节,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挂满了架子,那诱人的葡萄更是我的最爱!
  出了外婆家的后院,小径旁有一道高高的围墙,围墙内有许多如苦楝树、棕榈之类的大树。夏日的晌午,知了在树上快活地鸣唱着,叫声此起彼伏。我和小伙伴们举着套有尼龙袋子的竹竿,悄悄地来到树下,将尼龙袋子往知了身上一扣,受了惊吓的知了振翅欲飞,却不想刚好跌入袋中。
  入秋,空气渐渐清冽起来,天空一天天变得蔚蓝、深邃。蓝天,白云,火红的山野,翠绿的湖水,那是一幅多么醉人的秋日田野风光图啊!夜晚,月亮升起来了,明月当空,洒下一片银辉,此时,外婆家房前屋后的秋虫争先恐后地鸣叫起来,“唧唧”,“唧唧”。秋天的夜晚显得多么宁静,一个人伫立窗前,沐浴着月光,聆听秋虫的鸣唱,也很幸福!
  冬至过后,寒意逼人,田野上荸荠的茎草渐渐枯黄了,大人们开始挖荸荠。孩子们也早早准备好小锄头,等大人们挖完离开后,小家伙们便开始忙活了,我们锄头小手并用,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小家伙们还会变着花样玩,春天雨水多的时候,到河边的田坎上挖一个窝,架上一根竹管,通过竹管把田里的雨水泄到河里,河里的鲫鱼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就会溯流而上,落在窝里。夏天干旱的时候,孩子们就会随大人到河床里摸鱼。那份快乐和悠然,如今只能在梦里才能遇见。
  十六岁那年夏天,我考上了大学,外婆高兴得合不拢嘴,双眼乐得眯成了一条线。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县城一机关单位工作,至此到外婆家的机会少了。
  1997年的秋天,外婆像一只燃尽的蜡烛,以84岁的高龄仙逝了,留给我的,只有舅舅家正堂墙上悬挂着的满脸慈爱的外婆的遗像……
  世事沧桑,刘园村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随着陈屿岭隧道的贯通,一条宽阔的兴港路沿村而过,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外婆的四合院也已不复存在,我再也找不到儿时的乐园!然而当年的牛栏、雷竹丛和葡萄架,仍常常萦绕在梦中。
  台湾歌手潘安邦有一首旋律优美的《外婆的澎湖湾》,每每听到这首歌,我就会想起慈祥的外婆,歌中的意境仿佛让我回到了孩提时代。“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踩着薄暮走向余晖暖暖的澎湖湾,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消磨许多时光,直到夜色吞没我俩在回家的路上……”唱着唱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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