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对于长在大山中的我而言,留在记忆中的是大人们三五成群扛着锄头,钻进竹山挖冬笋的匆匆背影,是家家户户烟囱里袅袅上升的炊烟,是左邻右舍拥在村里老书记家讨春联的热闹劲儿,是煤炉上“咕咚咕咚”吹着热气的水壶盖,还有灶堂里一张张被跳跃火苗映红的笑脸……
都说年味淡了,老人们这么说,年轻人也这么说。以前,村里过了腊八,就为过年忙活开了——“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羊肉;二十七,宰公鸡……”村里老人们边干活边教着孩子们念叨。每到寒假,我们小孩子一个个都把心野到了天边,家里是逮不到我们的,得去老房子的墙根边找,小一点的娃们正抠着墙上松垮的土坯过家家;路边一个个窖子里也得找找,没准儿正有孩子翻出大人们藏在窖里的蕃薯烤着吃;大一点儿的我们也会拿把锄头随着大人们在泥地上的脚印去找笋、去溪坑边寻冰棱吃。而今,那些个抠着墙根、烤蕃薯、吃冰棱的我们已经长大,而老墙根、土窖也渐渐消失在一幢幢造型别致的新楼房与一条条宽敞的水泥公路间。老人们每年照例倚在村口的大柏树下等儿孙们团聚,看着一年年开回村里的汽车越来越漂亮,拿到手上的红包越来越厚实,眼睛已经乐成了缝,嘴上却感慨饭菜没以前香。而“年”总是在年年被人们埋怨“淡了”的轻叹声中如期而至。
其实,农家的年味从未淡去,只不过随着农家生活水平的提高,生活节奏的加快,一些旧习俗被新方式或替换或简化了。今年的腊月二十后,村里大家伙一商量,决定一起置办年货,把多年不用的“老家什们”都搬出来洗了晒了,三五户人家为一组——这组磨豆腐,那组做梅干菜扣肉,还有手打年糕、炸春卷,好不热闹。村里老人们都说这下“年”总算被我们找回来了!
而今,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更多的农村劳动力从田间地头解放出来进城务工或自己办企业当老板,支撑年味的农耕文明就势必会被逐渐瓦解淡化,也会让我们有了年味变淡的感觉。但其实我们的年俗可以通过大家的亲身动手参与而不断传承,这背后也是乡风民俗的传承。但不论年的外在表现形式如何变化,品味年味,重在心境,心境不变,年味未淡。我们的“年”仍在各家厨房燃气灶上那“刺啦——刺啦——”此起彼伏的油锅声中欢腾;在材质、样式新颖的大红春联与烛光摇曳的灯笼中更替;更在家家户户隆重的分岁和祭祖活动中传承!
王萍